残山梦 - 第二十二章，情缘已尽

    「公会见。」
    突然收到清泠的传讯，自下午便呆在会长室的剥皮香蕉浑身一震，急急忙忙赶到议事厅去。
    眾人看他既慌且忙的模样，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，尾随来到宽广的厅堂。潜龙同样嗅到异样，快步赶至剥皮香蕉身边。下一刻，议事厅的大门已被推开。
    「你！？」潜龙既惊且怒，丝毫没想过自威吓之后，女郎还敢现身。
    狐狸凶狠地瞪向潜龙，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幕，若不是清泠私讯安抚，当时就要爆衝上前，狠狠揍他一顿！
    可是无妨，双方激烈的眼神碰撞，已传达了相同的意思：不共戴天。
    只有清泠还是那么冷静。
    「把我除名吧。」
    「清泠！？」剥皮香蕉惊呆了，似乎清泠也并非那么冷静，否则怎么会拋下如此炸弹？
    「会长。」潜龙凑上前去，低声提醒立场。
    「我知道，」对于潜龙善意的提醒，他却听出责备之意：「毋须你一再强调。」他何尝不知很多人看着，不耐的甩开心腹后，勉强恢復冷静。
    他与清泠四目相对，希望看出挽回的可能，只可惜……
    「好，」良久，剥皮香蕉沉重地吐出诀别的字眼：「珍重。」说完，彷彿抽空所有力量般，软倒在左右拉来的椅子上。
    一如既往。
    潜龙呢？他十分庆幸自己就陪伴在会长大人的身旁，若非他赶忙搀扶，剥皮香蕉立时便要出丑！然后他摆出贴身护卫的姿态，恭立剥皮香蕉椅后，以杀人的目光瞪视两位不速之客。
    清泠不拖泥带水的扭身离开，狐狸却不淡定了，急红了眼就要破口大骂。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如此结果！
    可清泠硬是拉着他走。女郎坚决的去意，狐狸立时便妥协了，忿忿不平的望了望宏伟的厅堂，还有厅堂正中的那个存在，他忽然也明瞭了清泠的感情。
    伤心之地，不愿久留！
    出了门外，狐狸立即忍受不住，急道：「清泠！这是我们一起创立的公会，我不在乎地位，并不代表我能不在乎你……」在他眼里，没有剥皮香蕉跌坐椅上的失意画面，留给他的，只有充满王霸之气的回忆。
    ----「『我宣布，撤掉你的副会长之位，清泠？』剥皮香蕉说。
    『没意见。』她平淡地语气惹来了眾怒。
    迎着四面八方的谩骂，狐狸最看不惯的却是潜龙那张小人嘴脸，也只有他，在激愤的场面不住贼笑！狐狸十分不满，可他强自压抑，试图尊重清泠的决定……」
    然后他就被自己的幻想搞至爆炸了！」----
    「清泠你为什么这样决定，这毕竟是我们三人一起构筑的公会啊！当初为了给新人机会，我让位给了潜龙，现在你又自愿放弃了副会长，这样下去，我们在『狐狸的尾巴』真要没有立足之地了！」想起当初一同闯荡的美好时光，狐狸有些激动。
    「公会里愿意为我们发声的人，已经没有了。」
    狐狸猛然发现，清泠此刻的语气不是淡漠，反而更像……木然？
    「狐狸的尾巴，不再是以寻宝为乐趣的公会。有纪律、有组织，现在的会员是一群有野心有抱负的贪狼。」清泠平静的说着，但她越是平静，狐狸越觉得心如刀割！
    「怎会弄至这番田地的？」狐狸带着哭腔道。
    「因为我们都无心于此啊！」清泠难得露出迷人的浅笑：「就让给他们吧。频率相当的人，往往走在一起；而频率不符的人，终将越走越远。」
    「清泠……」狐狸暗暗伤悲。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多话的模样……果然，烂香蕉还是让你难过失望的吧。
    他并没有表达出来，只是静静地体谅、倾听。
    「要明白，『仁者无敌』虽是游戏，却也是人生。」清泠轻叹着总结。
    两人沉默的走着，一时间谁也找不到话题，只有远方铁匠铺的大叔，迎着沧桑高声吟唱：「冰晶的娃娃在人间洪炉之下，慢慢融化。
    那是泪滴、是伤疤。
    冰晶的娃娃被稜角割伤，破碎的躯体，无人去赏。
    何处是家？
    曾经，狐狸的尾巴，霸绝天下；如今，烟烽将起，何以为家……」歌声渐渐远了，又渐渐的近了，原来他们就一直在公会附近绕，没有离开。
    这难道是眷恋？难道是不捨？
    意识到了此点，狐狸忽然间有些欣喜，他知道只要有心，已定的一切也能改变，便静心待有心人察觉矣。可他不说，希冀女郎赶紧发现的心意，却导致他下意识的，时不时的用眼尾偷瞄。
    清泠于是道：「说。」
    狐狸登时纠结了。该说的已说完，就他的立场实不容再做置喙。可清泠发问啦，他又岂能不回答？苦恼间，他忽然发现，如此气氛、如此场景，提出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，岂不正是时候？
    扭捏了半晌，狐狸终于下定决心，囁嚅着道：「那、那个清泠，你说我们俩都一起走了这么远了……」
    「副会长！」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发言，微胖的身影深怕被人瞧见似的不住左张右望，满头大汗的走近。
    「肥胖男孩？」狐狸气啊，这小子，早不来晚不来，偏偏挑在最不该出现时出现，这是想气死谁？狐狸心情鬱闷，却也好奇，在彼此关係紧张的时期，大名鼎鼎的和事佬来意为何。
    莫非是代烂香蕉前来释出和解之意？狐狸期盼。然而他随即明悟了，就在清泠自雪颈解下项鍊的那一刻！
    「「！」」
    狐狸很是不解，肥胖男孩却万分震惊：「原来『圣德斯的精粹』一直在副会长您手上！」
    「麻烦帮我交给剥皮香蕉。」清泠不愿多做解释。
    「这……」肥胖男孩狂抹着汗，游戏中排名前五的装备呀！这差事哪怕再简单，也令人感觉觉得烫手山芋般压力山大。
    「不好吧，我觉得您该亲手交给会长！」肥胖男孩不笨，没有特殊技能的他能够在狐狸的尾巴佔有一席之地，便有独门的生存之道。
    「我只相信你了。」清泠强调。
    「那至少也等明天，我们约个静謐的地点吧？现在交易……实在太引人注目了！」肥胖男孩汗出如浆道。
    「我们和狐狸的尾巴反目，跟熟人说几句道别方离开，再正常不过吧？鬼鬼祟祟的聚了又散，岂非更引人注目？」眼见肥胖男孩再三推辞，狐狸心内的不满达到顶点，把懟剥皮香蕉的功力用了个十成十。
    「你应清泠之约出来的时候，难道就没想过此两难的立场吗？」他就不相信这个看似冒失的傢伙会真会那么笨，这一定是装傻！
    尤其肥胖男孩的出场之招摇，便彷彿天下不知道般，此番着急作态，恐怕是在做戏。狐狸已嗅出事不寻常。
    「哇！」肥胖男孩惊叹，他没想过一向浑浑噩噩的狐狸，竟有思路清晰的一天。惊叹过后，他似乎端正了态度，可落在狐狸眼中，却有一丝得色。
    「我不后悔来和你们见面，」他说：「我很满意。」肥胖男孩表情玩味，一字一句的道，狐狸登时寒毛直竖，直觉已落入陷阱。
    清泠只是冷冷地盯了他两秒，道：「很好。」飞快的完成交易，关闭介面。而后她再也不愿多做逗留，有关现在的「狐狸的尾巴」，一切一切都令人心烦。
    「心烦？很特别的体验，但是我讨厌。」她想。
    狐狸当然也离开了，他觉得一向和气的肥胖男孩，竟是无比讨厌，尤其那满意的笑，便令他想起潜龙那小人！
    「闭上你的嘴，肥猪，你不卖黑人牙膏！」他几乎就要回头如此大骂，但是他没有，因为那个铁匠铺大叔的歌谣。
    「冰晶娃娃的痴迷与等待、流浪与徘徊，用尽一切气力，却等到了无奈。
    人在变，心在变，从前的你已不再。
    那么的冷、那么的漠然。无关紧要却成了沟通的障碍，直到无法重来。」铁匠铺大叔已无法再歌唱，因为狐狸已忍不住愤怒，扑将上去，按住铁匠铺大叔猛打。
    一拳，又一拳！狐狸积蓄的怨气，却是有增无减：「你这该死的没有人爱，唱的歌虽然破烂却也不赖，偏偏今日心情颇坏，刚好揍一顿开怀！」一声悲愤的啸叫，狐狸骑在大叔身上，拳头却放了下来。
    此般发洩，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。
    所以他还是很难受，很想哭。
    「你、你什么公会的！？」儘管铁匠鼻青脸肿半死不活，依然愤怒地质问道。这就是游戏的好处，儘管疼痛，脑袋却能维持清醒，虽然已嚣张的态度面对愤怒的人，这便是不理智不清醒的行为。
    狐狸不怒反笑，弹了弹指甲，拍了拍背后的长弓：「呦？这是想回復活点掉等级就是了？」他一直控制只使用普通攻击，但这人不识好歹，似乎该赏他一点奖励了。
    有关见识技能与死亡掉级的奖励！
    铁匠一听登时脸色惨白，瑟瑟发抖。
    「也不怕告诉你！」狐狸双眼一瞪：「小爷我就是第一公会『狐狸的尾巴』的会员，不服来战啊！唱的什么破歌，就算烽火连天，我家的『狐狸的尾巴』，终将屹立不摇！」口气透露些许自豪，然而洩愤之举，终究属破罐破摔的暴行，出奇地，清泠竟没有阻止？
    回过头去，清泠正呆望着地面，兀自失神！
    狐狸忽然间洩了气的皮球般，再也没了充当恶霸的「兴致」。
    他忽然就想通了。
    原来清泠非是因为不捨，才在公会附近打转。她是在等肥胖男孩，要将与「狐狸的尾巴」的因缘，彻底做结。但是这次会面，她也后悔了吗？狐狸难受的想。
    明月高照，狐狸发现，不论面对何等强大的boss，自己从来也流畅灵便的步伐，却沉重的仿似再也踏不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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