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山梦 - 第二十三章，天外圣矢

    安敬天评估自身的状态值，心知不宜多做争斗，需得想个快速又便捷的脱逃妙法。
    「雪林……雪地，树林……」安敬天沉吟不过片刻，计已上心头。
    那厢身为猎人的，正是武师。左张右望，剥皮香蕉丝毫不怕暴露行踪，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寻。默默发动了「轻功：踏雪无痕」，以每秒耗用五点魔力的代价，换取在雪地上仍能有70%的正常移动速度。同时自怀里翻出一粒「回魔丹」咬碎，使出入达到平衡。
    「在哪里？」剥皮香蕉飞快的移动探查着，他不知道安敬天有没有类似的手段，但时间绝对不容许他拖延。
    忽然，「沙----」摩擦的声响。不是树叶被风扰动的声响，没有摇摆不定，而是决绝有力，剥皮香蕉立刻就知道自己找到人了！
    「哪里跑？」绕过最后一颗大树，剥皮香蕉猛地前扑大喝道。安敬天背对着他半蹲于地，接着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。
    「来晚了一步呢！猫捉老鼠，重新开始囉~」说完，安敬天就「滑行」了出去。
    「什么！？」剥皮香蕉瞳孔一缩。
    旁边被掏空的树干一株，地上木头残屑无数，纷乱的场面就像木工师傅的工作室，充满了木质香气。而完成品，便是安敬天脚下的那对滑雪板！
    「先走一步。」安敬天本想再气气他，可武师不过微微一愣，立刻便发足追赶。
    「轻功之类的技能？」
    「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吧？」剥皮香蕉虎着脸，奋力狂奔。
    「可是，你是追赶不上的喔？」安敬天提醒，希望他打退堂鼓。因为两人的速度就不会差太多，况且滑雪是一件需要技术的运动，别说意外，只要发生失误，他也立刻就会被逮住。
    剥皮香蕉也知道这一点，「崩山拳」快速凝实打出，试图製造人为意外。
    这么歪？安敬天只微微扭身就避过了。
    不对！不可能！下意识的，他扭转了移动轨道。果见先前轨道上平坦的雪地已如月球般坑疤，假如他稍慢一步，立刻便要遭殃！
    可他毕竟受到了影响，强硬变换就让剥皮香蕉拉近了距离，背后的呼喊声已得意上了，从「停下来，乖乖束手就擒！」变成了「放下武器，降者不杀！」
    真是戏精。安敬天顶着脑门三条黑线，左摇右晃使个虚招，也不管骗到人没有，飞索已然出手。
    剥皮香蕉不断故技重施，令他举步维艰，是时候换个逃生方式了。但他终究不能选择赤足飞奔，没有「踏雪无痕」的技能，此等举动无异于闭目等死，故而回归到使杂耍般的飞索特技。
    打场热血沸腾的肉搏战然后离开，也是不错呢！安敬天心想。只可惜毕竟不是最好的选择。
    追求但不强求。他一直很冷静的看待一切，所以总能做出最恰当的判断，所以他知道，还未到使强硬动拳头的一刻。
    安敬天忽然想起一块搬石头时，狐狸说着他离开摊位后发生的灾难。
    赚了大钱的店老闆错愕的望着鸟兽散的顾客，脸色错愕，而后灰败，然后惨然。
    一时间，人人自危，相熟的其馀老闆们捲起地舖，急忙忙打个招呼便离开了。
    巧合？没可能，又不是发生天灾，岂可能如此多人同时有急事？店老闆也是生意人，立刻便思及了箇中关键。
    联合抵制。他实在太过嚣张，惹来了眾怒，所有人寧愿压低商品价钱也不愿让他独大，再一思索，店老闆立时不寒而慄。他忽然发现，自己正是第一个被淘汰于「大妙计」的人选，而那些老狐狸们，此刻正串连着要想巴结拢络他的金主。
    店老闆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嚎啕大哭，最后身影一闪便下了线了。
    「你好狠啊！」这是狐狸的评价。
    而安敬天呢？
    正所谓善动敌者，形之，敌必从之﹔予之，敌必取之。以利动之，以卒动之。
    他知道自己的身价，所以反坑害了店老闆一把。
    知道副本需要多人组队，于是他不吝嗇给予「狐狸的尾巴」机会。
    知道何时是拆伙的最佳时机，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夺下了巨人的晶元。
    他诱导本属敌人的对象，做出最有利的安排、做着最正确的决定一路至今，然后也将不犯错的走下去！
    在高速的滑行下，安敬天这一借力，立时离地飞起。同时眼前豁然开朗，雪林终于到了尽头！
    然后安敬天便见到久候多时的月光下舞动的狐狸，与他蓄势待发的长弓。
    箭簇闪闪，闪动令人心寒的冰冷锋芒。
    「颼！」一箭冲天而起，安敬天讶异的瞧着，看着一枝箭成了一条线，再成了一个点，最后到了双眼追随不到的高空。
    安敬天没来由抖了一下，儘管没有根据，可是他就是明白，狐狸这个乐天的傢伙，终于也动用了压箱宝！
    但射出视野之外的箭矢，又能做什么呢？
    抱着好奇，安敬天没有多做耽搁，一个筋斗飞过狐狸头上。旋转不休的世界里，他看到狐狸用长弓瞄准了他。
    单眼紧闭，又缓缓拉开了弦。
    可是弦上无箭！
    身体回正，他已踏在了小镇的道上，归途已不太远。不论「狐狸的尾巴」试图如何阻挡，留给他们的时间都不会太多。
    又快跑了几步。
    安敬天忽然头皮发麻，那是凛然无声的杀意！
    由静、而动，而至轰轰烈烈。
    这是星崩、是天上璀璨繁星的坠落！
    安敬天惊悚了，一根根寒毛直竖，飞快的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，试图摆脱令人心慌的气息。
    然而杀意依然明确！
    他忽然就明白了，这恍如天罚的星崩，哪里是游戏的奇异怪象，赫然便是狐狸亲手引发，更手动遥控的追踪导弹！
    「天外圣矢：殞！」月光下舞动的狐狸激动的大叫。第一次拉弓，他放出积蓄了很久的一箭，接着他再度绷紧了弓弦，随着安敬天的位移不断瞄准，要将这个男人彻底射杀。
    弓如满月，箭如流星。
    安敬天哭笑不得，他岂能够料到狐狸隐藏的压箱宝，竟如此无坚不摧、如此毁天灭地？可狐狸显然还未到达极限，只见他手一松，「天外圣矢：殞」便猛然的加速飆前！
    安敬天知道躲避将属徒劳无功，一咬牙，埋头朝着老村长狂奔。
    「只要赶在身亡前，完成任务与交易……」安敬天苦笑：「追求但不强求，这句话果然对极了。谁又能想到，强求的一刻，要面临的却是灭顶之灾呢？」
    死亡似乎已不可避免，皆因他没想过欲硬碰硬时，竟打不过「狐狸的尾巴」。那么，是否还要坚持呢？
    坚持，当然要坚持。死亡掉级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，不足掛齿。遇到了如此好朋友、好竞争对手，至少他已很满足，这次的任务奖励，便当作送给对方的见面礼也无妨。
    然而他的脸色随即变的铁青。
    「喂！狐狸你这白痴，不要杀了npc啊！」
    「啊？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控制的能力……」狐狸摇动长弓慌张失措。第二次的放箭，便等同于彻底的放手，现在已无力挽回了！
    「我去！这小子藏了的这手大招，竟然连npc都有生命危险的吗？那这次……岂非真的白忙一场？」闪耀着白光与炙热的陨石已经迫至身后，安敬天却哭笑不得的胡思乱想起来。然后，他忽然便想到清泠运筹帷幄的模样。
    她呢？是否已想过如此场面了？
    「输的彻底啊……」叹了口气，安敬天脚步一错，竟硬生生往侧边的石板屋撞去。
    「我来阻止，告诉我时机！」雪丘上，剥皮香蕉大吼。他此刻盘算的，正与安敬天一般念头。这次任务，毕竟是共同的成果，可以拱手让人，却不能白白浪费！
    「对！只要让他偏转，就还有机会！」狐狸跳起来恍然叫道：「三秒后，正中目标！」
    这么快！还来得及吗？
    儘管心中存疑，剥皮香蕉仍是打出自己的最强一招：「山、河----」
    剥皮香蕉的声音嘎然而止，似乎人类的努力，在天灾面前便是不值得一提的渺小。
    而安敬天的自我牺牲，也因不知「天外圣矢：殞」已脱离狐狸掌控而纯属枉然。无法逃脱的，「天外圣矢：殞」的轨道没有產生丝毫偏差，直扑老村长而去，而他也没能逃开，遭受波及，捲入白芒，彻底吞噬！
    一切归于平静。
    狐狸张大了嘴，半晌发不出声来。
    「喂，你究竟在搞什么？」他僵硬的转过头，却见剥皮香蕉空摆着姿势，毫无作为。
    「又被场外gank了？这时机也太过糟糕了吧！」狐狸欲哭无泪，只能眼睁睁瞧着殞星坠落小镇，烈火白光炸裂，不过眨眼间，小镇便被夷为平地，只留下一地焦黑和一道深长的陨石坑。
    「嗯？」狐狸又眨了眨眼。
    「情况如何。」清泠忽然来了讯息。
    「我好像搞砸了，又好像没有。」狐狸躑躅了半天，不知如何描述，最终给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。
    清泠看穿了他的犹豫，又问道：「技能开了？」
    「开了。」狐狸如实以告。
    「杀了？」
    「没杀……」狐狸思忖片刻，又重新修正答案：「杀了，但似乎没死？」
    「知道了。」清泠回。
    香蕉失联，狐狸的话中又满是犹豫，计划怕是出了难以说明的差错。究竟真相如何，还必须亲到现场方能明瞭。
    几分鐘后，她率先看到了摆造型的剥皮香蕉。而狐狸听到声响，自旁边雪地里跳将起来，激动的凑近。
    「清泠你看！我本来失手，就要毁掉小镇，但……小镇却还是那个模样……」
    小镇的确受到损伤，灾害却未有扩散，似乎在殞星的威力彻底爆发之前，遭到另一强大力量抵销或者吞噬。
    清泠沉吟不语。
    「可以肯定的是，安敬天已穷途末路，绝不是他的手段！」狐狸斩钉截铁道。
    「哦？」
    狐狸脸颊微红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「因为他最后身形闪动，似乎也想将『天外圣矢：殞』引开……」
    清泠神色微动，心里知道安敬天决不会在重要时刻玩把戏。那么……
    「嗯？小镇竟然没事吗？他用了什么伎俩？」剥皮香蕉也回了神，吃惊道。
    「正要去一探究竟。」清泠说。
    「抱歉，我老婆就是那个脾气，今天竟然在关键时候来这齣，我也是无奈！」
    「没事！我们都知道的。」狐狸很大气的道。
    「没事。」清泠也要他宽心。
    沿着焦灼的深痕，三人成「品」字形奔到小镇中央的三合院处。空气中充斥着燃烧的刺鼻臭味，黑烟瀰漫中，老人拄着拐杖，静静地坐着。除了凌乱的场景，一切似乎和几个小时前没什么不同，彷彿只要他们多踏前半步，老者立时便要震怒，迅雷般直起身，将三人斩杀于地。
    想起那次惊心动魄的交手，三人不约而同停顿了脚步，仔细打量，不敢轻举妄动。
    他们心知肚明，这次已不会有人前来拯救，因为上回自背后悠间的走来的戏精，此刻就在眼前！
    见他们未动，安敬天已自发地迎了上来，两手一摊，宣布道：「你们赢了。」他的脸上有些苦涩，似乎不习惯面对失败。
    三人一动不动，俱知已安敬天的狡诈，恐怕这又是一个陷阱，引他们触发老村长仇恨范围的陷阱。
    「不相信吗？」安敬天有些自豪地道：「看来我输的的确不亏。」
    「狐狸的尾巴」还是警戒着。这便是名为安敬天的存在所给予的压力，但他们已经瞧清，安敬天并非空手而来。他腋下夹着的，岂不正是击杀巨人后掉落的粉红晶石？
    狐狸偏过头，打算开口询问这否假货，却见清泠正端详着那男人，细长的睫毛连眨动也没有，心中似已有答案。
    「喏。」安敬天手一拋，晶石便画出优美的弧线，坠往狐狸面前。
    接，还是不接？狐狸犹豫不决，深怕他一接过，安敬天便会哈哈大笑着跳开，而后远离，留下他们面对实力强劲的老人。
    ……实力强劲的老人？狐狸浑身一震，下意识的捧住了被扔往怀中的晶石。转过头，恰巧对上剥皮香蕉的视线，两人面面相覷，不约而同的想着一句话。
    原来答案便是如此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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